兰阿

半生寥落。一夕为我。

【不遗】——碎稿二

“行了行了,我这不是好好的么。既然我让你来,就自然会让你一起住下来的,沛环,你可别怪我了。”

“沛环哪里敢怪罪帝君,”身着褐衣的婢女抹了抹眼睛,“帝君原先同龙骨帝君隐居,沛环不便侍奉也就罢了,可后来……“似乎是意识到说错了什么,又改口道,”帝君前些日子四处奔波的时候,也未曾想到要让沛环随着,可不是不喜欢沛环么。”

羽兰榭有些无奈,“我只是……算了一时半会也说不清楚。现下看来我会在天宫住一段时日,你便陪着我吧。我也不会带小孩儿,照顾着阿臻也不大放心,你来了,我更安心些。”

似乎是被重视了,有些开心的小婢女点了点头,“那是,帝君对小孩子最没有同情心了,先前孔雀族的小殿下寄住在文天的时候,也被帝君欺负得抹着眼泪回去了呢。”

“……”羽兰榭尴尬的看着旁边掩嘴偷笑的仙婢,“沛环,都多少年了,别揭我短呀。”

不过说到底,来自馆林的婢女沛环,也同样在阑珊殿住了下来,照顾着羽兰榭,同时也替她照顾着阿臻。

或许是因为长久以来,并没有人能够给予阿臻这样的关怀,羽兰榭才搬到阑珊殿不几日,阿臻就特别黏她。羽兰榭开始还有些不习惯,后来仔细想了想阿臻之前那三百年,倒也了然。

在羽兰榭打上天宫,将他唤成阿臻之前,这位天君唯一的儿子却竟是没有名字的。三百岁虽说也还算是年幼,但这种事儿,倒也鲜有。其实这实情倒也不算隐秘,天上诸仙都知道,这位小殿下,生来便有腿疾,右腿几乎没有知觉,更不用说站立行走,天君这么些年遍寻良方,却也无功而返。起初想将这面相伶俐的孩子以太子之位相待,却因这个原因受了些阻。故而在这次之前,这位小殿下从未出现在仙神们面前。

所以好事的神仙们对羽兰榭如何治愈了阿臻的腿疾,也很有些好奇。但羽兰榭从来闭口不提此事,神仙们更也无胆去向天君八卦,也只好压下。而对于阿臻,这个起先被天君,而今被羽兰榭保护的很好的小殿下,更加无从开口。

“帝君瘦多了。”沛环心疼道,“这些日子就让沛环好好做些帝君爱吃的菜,将补将补。”

羽兰榭知道这个姑娘说到做到,也只好应下。此时又有人来禀,说天君遣来的仙婢们到了,在门口候着。

“我知道之前阿臻都是由你来照料,”羽兰榭让殿下跪着的人起了身,“小衫,你是个很忠心的姑娘。虽说天君是让你来我阑珊殿,但是说起来现在阿臻喜欢住在我这儿,阑珊殿和沁昭殿也没什么分界,你也能继续照顾小殿下,可好?”

小衫自然是感激得很,还欲说些什么,却又被羽兰榭打断,“不过,既然现在我是小殿下的师父,日后对小殿下的方式上,可能亦须依我的法子。届时,我不希望你会在其中……”

“帝君放心,帝君对小殿下好,小衫自然是听帝君吩咐的。”

又有人进来道,“帝君,小殿下醒了。”

羽兰榭点点头表示知道了,又对小衫说,“你备些吃食罢。”

进了屋内,见阿臻揉着腿,羽兰榭问道,“怎么,还是不舒服?”

“比先前好些……”阿臻有些苦着脸,“但是,麻麻的,又有点痒……”

羽兰榭脸色暗了暗,“这说明你的腿正在愈合,不多久,就可以下地了。”

“真的?”

“恩。”羽兰榭扭过头,不去看阿臻亮闪闪的眸子,“到那时候,我便教你些剑术,术法什么的。至于读书一类……我倒是不精,届时让你父君去请文仪星君来便是。”

“师父。”阿臻的声音软软的,“师父,我什么时候,可以去师父的封地?”

“我的……封地?”

“恩。”似乎有些不好意思,但是还是怯怯的道,“听说师父出生的地方,很美很美的……我,除了这个院子,什么都没见过……”

羽兰榭抿了抿唇,转而笑了,“你啊,先想着怎么把腿养好了先。等你身体好了,别说文天,这四海八荒,你要去哪,我便陪你去哪。”

阿臻笑得很开心,“恩!师父最好了!”

 

眨眼,羽兰榭离开馆林已然半月。在阑珊殿,从早起身开始,陪阿臻说说话,照料着还尚不能下床的阿臻吃药,心情好时便抱着他出去天上各殿闲晃,时不时闹得鸡飞狗跳,午后或者在花圃里呆着,或者一个人坐在房里出神,有时候,会翻翻一些从别处搜刮来的话本子,总来说,都还算闲适。云重常来阑珊殿同她或饮茶,或闲谈,或陪她在后院折腾那些可怜的桃树苗,而阿臻更是日日同她形影不离。

只是,阿臻的父亲,当日与她在殿上对峙的天君,却从未来过。

这个疑问,小衫偷偷问过沛环。沛环歪着头想了想,“那你觉得,天君为什么要来?”

“为什么?”小衫愣了愣,“天君来看小殿下,还需要为什么么?”

“那你服侍小殿下这么些年,天君来了几次?”

“这……”小衫掰着手指算了算,“七八次吧。”

沛环耸耸肩,“这才半月,天君不来也无可厚非。更何况,我还不希望帝君再见到天君呢。”

小衫惊讶,“这又是为何?”

“这里面的事儿啊,太久了。”沛环停了停手上的动作,“天君现在是七万余年,这里头,在龙骨帝君还在的时候,帝君大部分时日是同龙骨帝君一起住在天上,也算是同天君和二殿下一起长大的。”似乎想说什么,却又摇了摇头,“后面的事儿,长着呢。日后,帝君若是心情好,会当成笑话儿讲的,届时你便知道了。”

笑话儿?小衫真是不知道要用什么表情好了。不是在说帝君和天君的事么,怎么又成了笑话儿了?可沛环已然端了盘儿走远了。

不几天,在羽兰榭哼着歌儿吃茶点的时候,小衫壮着胆子问了羽兰榭。

“我?当然不希望见到他。”羽兰榭哼了一声,似乎有些不满,“当年我同他和云重三个亮锃锃的光棍儿,现在就他一个妻儿两全,不是弃了我们兄弟情义么!云重也就罢了,也就是他——哼,见色忘友的东西。”

小衫扑哧一声乐了,“帝君容姿无双,只要帝君希望,这四海八荒的青年俊秀,还不是随着帝君挑来着?”

“一把年纪了,还挑什么挑,误了人家不是。”羽兰榭又一脸无所谓,“况且,我怕是受不了对方死在我前面。行靥,已经不在了,再来一个,我真就不用活了。”

羽兰榭口中的行靥,便是龙骨帝君,封地馆林。虽说并无血缘关系,龙骨帝君却亲自将她抚养长大,以兄妹相称。据说二人情谊甚笃,龙骨帝君三千年前战死,羽兰榭不光一人斩杀近万妖族以血祭他,更是抱着他的佩剑在战场上痴坐了整整一个月。这件事,也是众所周知的。

所以小衫知趣的对这个话题避而不谈,倒是揪着前一个不放,“帝君哪里年纪大,分明在这天上,小衫都还没见过比帝君漂亮的女仙呢。”

“天上的女仙,你总共才见过几个?”羽兰榭打趣她,“小衫,你多大?”

“唔……从来天上之后,快四千年了吧。”

羽兰榭勾了个有些无奈,有些嘲讽的笑,“看吧,你才叫年纪不大。你可知,天君现今春秋几何?”

“这个……小衫也不甚了解,据说,七万余吧。”小衫歪了歪头,“听闻帝君和天君是从小一起长大的,想来帝君应该……”

“不是哦。”羽兰榭有些促狭的眨了眨眼,“不是一起长大,是——我,看着他长大的。”

后来的事,是沛环同小衫说的。

按说凤族虽道是长寿,却拢总五六万年也已是高龄,不光凤族,龙骨帝君的龙族亦是相同。但是龙骨帝君战死之时,已然十二万年有余。凤祈帝君稍幼,却也不过比龙骨帝君小上万年。

小衫大惊,“这,这……”

“当时还是先天君在位的时候呢。”沛环笑道,“这天上地下,唯能这般的,也就仅有两位帝君了。我们都有父母,即便是修炼成的,在凡世中亦总归会有个出处。但两位帝君不同呀,他们才是真正的天地为母,化生于万物,所以,与天地同寿。恐怕啊,连帝君自己,都不知道何时会老呢。”

“这番过来,连安晔……都渐渐显年纪了。我最后见到行靥的时候,他模样和他三万年的时候,模样丝毫未曾更改。”羽兰榭懒懒加上一句,“很厉害?”

小衫连连点头。

羽兰榭却摇了摇头,似乎叹了口气,又什么也没说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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